第十三章 孤独是一只白色的狐（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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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生提着一个晃悠悠的油纸包走下山包，向着九的冰屋走去。

纸包里是两斤上好的素纱米，安柠妈妈亲手包好让他给九送去，昨天那场波澜诡谲的帝誓，经历时度秒如年，但是当安柠轻轻踏进会客厅的时候，一切都已结束。

他不知道九为什么会这么早下山去，但是并不妨碍他也下山去找她，安柠妈妈只把这两斤米交给他，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说。

和往常一样的道路，但是道路的终点，却没有那个熟悉的冰屋。

他只看到了简陋的地基，和在那个地基上蠕动的白色人。

来不及想冰屋为何消失，便要上去帮忙，却看到那个白色的人回头看到了他，不由撇撇嘴，她正抱着一块四四方方约莫二十来斤的冰砖，这个时候头一歪，有着说不出的可爱感觉。

葛生向着她外头的方向一看，昨天那个和九一起出现的男人正坐在那里，向着他招了招手。

葛生只好走了过去，却看到最近盘踞在自家的那只白猫也在这里，那个男人手边正摆着一溜的鱼，一边喂猫，一边看着九盖屋。

葛生也坐在那里，伸手将白猫揽在怀中抱住，看着九再次凝神从湖中凝出一块冰砖出来，不由问道：“为什么一定要用冰呢？”

是啊，为什么要用冰呢？冷梆梆的，而且光是在夏天保持冰屋不化，就要费好大一番功夫。

“就像这只猫为什么叫做沨滢一样。”男人没有直接回答，他伸手递给那猫一条巴掌长的鲜鱼，白猫双爪一并抓住，叼着鱼头跳出葛生怀中。“就像她不要我们帮忙一样，就像她不吃鱼一样，道理很简单，只是说出来就没意思了。”

这个金发的护卫者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看着九抹去冰砖上的冰碴，一点点让它光滑平整如鲤鱼细密的鳞片，然后再分毫不差地堆叠在那一堵已经颇具规模的墙胚上，让流水在冰缝中冻结，乃至最后牢固如同一体。

这明明不是眼前这位不过十岁的女孩应该会做的事情，但是九做得一丝不苟，与其说是劳动，倒不如认为这是一种仪式。

一个只能由她独自一人完成的仪式。

葛生看着九沉默地用她细嫩光滑的手搬起沉重冰冷的砖块，仔细比着堆上去，由于冰墙渐高，九的动作越来越吃力，光洁的额头上可以看到细密的汗珠沁出。

“为什么她会在这里？”葛生迟疑着，最后问出了自己想问但是没有得到答案的问题。

“你还记得吗？”男人答非所问：“她昨天写某个字的时候，少了笔划。”

葛生突然沉默。

“简笔，避讳。”男人微微笑道：“当亲人死去，这个规矩更多是用来缅怀，强迫自己不要忘记。”

“如果要说的话。”男人淡淡说道：“这还是起源于你们兰叶的古老习俗，只是由于过于古老，所以反而现在罕见地就像三种颜色的公猫，虽然每个人都觉得很可敬，但是到自己时，却又往往不愿意去做。”

“所以这样一种本来值得大书特书的东西，已经近百年无人再用，本来以为要被送进历史之人参拜景仰，但是有个丫头偏偏自己要用。不知是太傻，还是太聪明了。”

葛生突然隐隐明白九究竟是在做什么，可是他不想承认那种可能。

因为正如男人说的，这种东西虽然值得大书特书，如果见到这样的人恨不能录之以史，表率于天下，但是没有人想让它发生在自己身上，也没有人真正想去做这件事情。

“冰庐守孝。”男人吐出四枚钉子般冰冷坚硬的字眼：“按照你们兰叶的古礼，凡是家中有至亲之人死去，那么长子应当结冰庐于墓前，守孝三年，孝期不得衣鲜艳锦绸，不得食荤腥重味，不得擅杀生灵，不得婚嫁姻娶。”

“试问世间有几人愿意三年终岁守在父母灵前，住在这样寒冷古旧的冰室之内，只为一尽孝道，原本便是强人所能极尽折磨之能事，所以被人刻意遗忘也是必然。”

“但是就有这个傻瓜，想独自做这件吃力又不讨好的事情。”

葛生在这时才明白，为什么安柠留她吃饭的时候，居然只做了最简单的青菜豆腐。

原来她早就知道九在做什么，所以默默在礼节的范围之内为她做出了最美味的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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