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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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雨疏不着痕迹地避开一点，问他，“怎么了？”

楼知秋正要开口，突然一顿，问他：“哎你很冷吗，耳朵怎么有点红。”

接到庭雨疏冰凉的视线，楼知秋比了个k，然后做了个拉链把嘴封上的手势，接着又拉开，笑着说：“我想到一件事。我来之前有天出门去晨跑，街上梨花樱花都开了一片，特别好看。我路过了一位大叔，他站在街道边上拿着手机仰头拍花，我看过去的时候，发现他是位快递员，旁边停了一辆货运三轮车，里面满满都是货物。”

“那一瞬间我觉得很高兴，挺幸福的。”

“就像我现在一样。你看过《月亮与六便士》吗？毛姆说六便士很重要，但人低头捡着硬币的同时，也应该抬头看看月亮。你看现在，所有人都仰望着天空。”

庭雨疏看着楼知秋年轻俊逸的脸，烟花的光芒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时隐时现。他们身边有数不尽的路人与嘈杂纷纷，庭雨疏却把楼知秋的每个字都清晰地听见，仿佛其余的声音都渐远而消失了。

庭雨疏知道楼知秋的意思，他是说在这里，所有人都忘掉了生活的烦恼与平凡的桎梏。

人活着不只着眼于生活刚需，还需要那些平凡地活着以外的东西。理想、远方、诗歌、审美、花鸟风月和一切温柔的浪漫、善意的爱护以及本不必要的仪式感。

这些丰富了一个人干瘪的□□。

现在和他们一起正看着烟花的人，成千上万，他们来自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的经历，有着不同的生活的苦恼与疼痛。

这场烟花无法解决他们生活的苦楚，可他们抬头一起仰望天空的时候，烟花短暂地解放了他们的灵魂。至少在这里，这一刻，人们的生命属于那些代表着真善美的东西。

迪士尼乐园确实是一个能够让人永远保持童真与快乐的地方。

“其实你也有这种感觉吧？”楼知秋问庭雨疏。他觉得庭雨疏其实是很温柔的人。

望之俨然，即之也温。远远看上去，似乎他庄严冷漠，可只要靠近他的身边，就能感受到他不显山不露水的温和。

庭雨疏淡淡地笑了一下，他转头注视着烟花在达到顶点完成最绚烂的绽放后向下跌去变得暗沉，天空重新被黑暗主宰。他平淡简短地说：“是很美好，但也很短暂。”

庭雨疏漆黑润泽的双眼在烟花的璀璨交辉下明亮瑰丽得像落下了星河。

散场时刻，人流四面八方地向出口走去。楼知秋见天空已经没有一点焰火的颜色，漆黑一片，乌压压地笼罩在人们的头顶，沉郁的颜色挤得人喘不过气来。

他转头对庭雨疏说：“其实城市里的夜空也可以看到星星的。”

庭雨疏看了看被黑色严密铺满的天空：“启明星？”

楼知秋摇头：“不是。只要你一直看着天空，就会出现好多好多。”

庭彩阳在旁边听到，第一次听说这种说法，觉得很新鲜，“真的吗？我要试试！”

楼知秋笑了笑，说：“这样，我走在中间。你们牵着我的手，就可以边走边看了。”

他伸出两只手，庭彩阳率先握住了他的一只手，然后望着庭雨疏，眼巴巴地等他。楼知秋也温柔地望着庭雨疏：“相信我。我不会让你摔倒的。”

他们两都没有发现其实庭雨疏完全没有试验这个说法的必要。

但庭雨疏看了楼知秋一眼，还是握住了楼知秋的手。

楼知秋被庭雨疏冰凉的手指搭上手心的一瞬间，浑身像过电一样麻了一瞬，心脏砰砰跳起来。他牵起庭雨疏的手，却不敢握紧，用了庭雨疏随时可以轻松抽回手指的力度。

“看前面天空，有一颗很明显的启明星吧？就看着它，往前走。”

“刚刚放完烟花，空气能见度比较低，可能会有点慢。”

走了大概二十米，庭雨疏发现围绕着启明星左右，真的逐渐出现了细小的星子，像凭空突然从夜幕上长出来的小白花似的，并且他继续看得更专注，出现的星子越来越多。

地上的奇幻花园里亮起了盏盏淡黄的铁艺灯，温柔地守卫着步履匆匆的行人。天上的花园也亮起了一盏盏小灯，鳞次栉比地铺开，像是魔法世界的通道被唤醒，地灯闪亮，邀请他们步入天上焕丽的城堡。

那边庭彩阳已经喊起来了：“真的耶！真的会越来越多啊！好神奇。”

楼知秋侧首对庭雨疏说：“烟花虽然容易凋零，但是星辰却会永恒发光。假如当你看着夜空，发现是一片灰暗的天空，也不要沮丧，你再坚持一下，就能看到了。”

“就算你不相信，他们也会一直明亮。等你抬头去看的时候，就一定会出现。所以不要那么快就失望，多给星星们一点信任，你就能发现，其实你并不是孤单一人。”

“你知道吗？为了这一刻与你相遇，他们已经跑了百万年。”

庭雨疏听见楼知秋温和的声音像涓涓细流一样流淌在夜色里，被他的温柔包裹，庭雨疏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手指。

楼知秋和他牵着手，很明显地感觉到被庭雨疏的指尖刮蹭了一下掌心，这一下轻轻的，痒痒的，像羽毛轻轻挠了挠他。

楼知秋立刻松开手，没头没尾地说了声对不起，然后他蜷缩了两下手指握成拳，复又舒展开来。

庭雨疏没有说话，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的道路，走路走得很专注。

人群嘈嘈杂杂，灯光温柔地落在游客们的头顶。他们两沉默了一路，旁边牵着楼知秋手的庭彩阳仿佛在另一个世界，还在兴高采烈地看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