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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命运交织之夜(4k)
克鲁兹从来没有这样急切地请求着,要从他在无数重回廊深处的房间内出来。
僭主达美克斯听着侍从的报告,先是头一个侍从,接下来是第二个,他们成排地跪下,传报那被除名的疯王子急切的渴求。
他的手指握在金杖上,而金杖反馈给他的唯有沉重的冰冷。在他的记忆中,克鲁兹仍然是许多年前那乖巧的模样:灵巧而干净的蓝眼睛在浓浓的眉毛下面好奇地转着圈儿,跟在两位长兄身后,牵着刚学会行走的妹妹的手。
他不知事情是从何时起出了差错。
也许是从克鲁兹有一天忽然问他有没有见过天空中的眼睛开始,这个孩子就日渐地阴沉下去,脾气也变得尤其暴戾,有时喊着火的雨要把所有树木都烧光,有时叫嚷着要杀死夜晚的月亮。
当克鲁兹开口说他的妹妹死了之后,达美克斯就下令给他一间的房屋。
之后他唯一一次与他的第三个孩子相见,就是在他的命名仪式上。
此时已是深夜,达美克斯仍醒着的原因,其实是收到了他的长子意外受伤,正在回到都城的消息。
依照他对哈尔孔的了解,不消一秒他就能猜到这所谓的伤势背后的实情。
也有少数的洛科斯队陷入苦斗,佩图拉博下令让他们暂且撤退,重新整合战斗姿态。
这样的念头深深折磨着他的良心,他都不敢相信自己怎么会如此地痴迷在虚幻中。然而等他回过神来,他已经提着新锻的刀,走在杀死侍女的路上。
“他在恰到好处的时间离开了。而我……刚才尝试过,我联系不到他了。”
——
在第一轮坚守射击的炮火减弱后,伴随着更加响亮与狂热的吼叫,部分依靠着阿克斯人特有的防护盾甲在远程攻击里幸存的战士从地面的坑洞与土石间爬起,开始了一次气势汹汹的冲锋。
佩图拉博在被哨兵唤醒前就因从天而降的炮火苏醒了。
他时时刻刻感受着一种盲目的恐慌,一种积压的空虚,这些错综复杂的情绪几乎阻断了他的思维,他只能感觉事情是无比的稀奇古怪,没有一样东西在正确的轨道上运转。
卡尔迪斯人竟然选择会与阿克斯联军,这确实在意料之外,不过也算情理之内。
哈尔孔能感知到自己内心的嫉恨像沸腾的毒酒,向四周散发着恶意的蒸汽。然而这一丁点儿道德上的败坏,对他而言远远不及权力的丧失重要。
他在钢铁的座椅上落座,既是品味战斗胜利的甘美,也是保存精力准备应对其他突发的意外。
专门处理此种情况的队立即开始行动,保证一定距离内没有人可以落至地面。至于在少数的死角成功着陆的敌人,则收获了更多的缠斗与多种应对。当一支队有幸靠近卡丽丰的战车时,履带解决了他们。
每分每秒都有无数的信息涌入他的思绪内部,凡是能被他观察到的颜色都自动地将自己匹配到上千幅尚未诞生的画作里,无论看见了人还是物,无论是风、日、月、湖还是城市人流滚滚的人间之景,都自顾自地拼命挤进他的素材存储之中,迫不及待地要从他手下经过艺术的再创作来到这世界上。
洛科斯在佩图拉博与他的工匠导师的塑造下,以惊人的速度发展到达美克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天神居所般的境界。
他渴望别人在他面前低头,渴望功业在他手下成就。他要黄金与宝石从他的指缝里滚落,深红的葡萄酿成无边的酒池,他要万民的赞美响彻天际,然而这些都触不可及。
战局产生了明显的偏向,纵然是佩图拉博有意地替对方计算,也找不到这支联军的伏击者部队的胜利机会。
他并非喜爱美貌,或者说,他其实从不在意自己的容貌到底如何。
他必须不眠不休,不吃不喝,从此永无止境地雕刻、绘画、书写、涂抹,才能将他千分之一的念头塑造成型。
安多斯心中始终很不安,他自昨夜与那姑娘相见后就不曾入眠,就像甜美的睡梦已离他远去。
这不仅得益于他们即便是夜袭也不愿停止的隆隆呼号,他们从古老时代继承而来的部分标志性科技残存也证明者着他们的来路。
哈尔孔掀开伪装的布单,仔仔细细擦去脸上干涸的血迹,让他的面部皮肤再度变得白净柔软。他换上一身华贵长袍,将象征王子的银色头冠重新一丝不苟地戴回保养得当的发间,再用了一些化妆的粉末,补平脸部因年岁增长而出现的皱纹。
他真正在意到哪怕别人稍微提一句都能令他怨意满溢的,是他日渐失去的地位。
漆黑的夜空下烧起亮红的光。大地因火炮与战吼而震动,尘土颗粒在地面上如豆粒弹起又落下,半梦半醒的军队自发应对起敌人的攻击,每一台机械都施放出燃料与能量转化的破坏力,将炮弹和火药打进夜袭者的队列。
可今天的白日里,他偶然发现自己见到他的侍女的第一眼,竟是想要将她封进石膏永久留存。
曾经他也为自己的猜忌和妒恨而自责。
他在那金底银边、镶了血玉的帆船里找到工坊的钥匙,于是心下仿若大石落地,得了宽恕和安慰。
他捧着帆船,推开工坊的门,在星月注视的深邃黑夜里,朝着灯火通明的洛科斯王宫走去。帆船上的桅杆泛着漂亮的光,闪亮亮的,最是精巧不过。
“继续!”佩图拉博的手掌重重拍在桌面上,“守不如攻!”
——
然而每每想到他的孩子们,达美克斯心中便翻滚起无尽的酸涩和苦痛。
洁白干净的手指轻轻抚着他的肩膀,幽暗的芳香萦绕左右。他享受地闭上眼睛,低声说:“神教会回到洛科斯,我尊敬的主祭。不会再有任何人胆敢玷污你们的神圣。”
他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不明白他的教育究竟在哪一步上屡屡地走偏。
若有若无之间,他鼻尖充盈起硫磺与铁锈的气味,刀斧的交击仿佛无限遥远,又仿佛近在耳畔。
僭主疲惫地闭上他苍老的眼睛,让医师替疯王子包扎,并让克鲁兹到他的眼前来。
莫尔斯抓起布单的一角,将昏迷的哈尔孔打包提在手中,包里顺便塞进主祭美丽的脑袋。
哈尔孔只觉一阵天地倒悬,四肢同时传来的剧痛夺走了他脆弱的清醒。
“按照他们的速度,应当已经回到洛科斯城下不远处。”卡丽丰的语调里带有对她而言极其罕见的茫然。
又一个侍从跑着过来,讲述克鲁兹如何喊着不可让飞鸟死去,在他房间的门上撞断了骨头,血从门缝里往外流。
思考之后,佩图拉博拨通了卡丽丰的通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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